書畫創作須領悟道德經

《老子》又稱《道德經》，因此內容兼顧道及德。道是宇宙萬物運行的「一陰一陽之謂道」原則，德是人的行為符合倫理的和諧標準：道是內在的本質，德是外在的表現。

歷代書畫名家均屬有深度文化修養之士人，精通詩書畫，符合「詩中有畫， 畫中有詩」及詩書畫互通要求。古代書畫名家均能領悟《道德經》要旨，人品高的作品境界自然就高。所以歷代國畫以文人畫為最高品級。

可惜近代華人教育制度已深度西化，尤其長期殖民教育更令香港人的價值觀多以西方為標準，不明白傳統中華文化之優異性至今仍具時代意義。


圖1：金嘉倫《萬物負陰而抱陽 冲氣以為和》2014

圖1畫題「萬物負陰而抱陽，冲氣以為和」是《道德經》對宇宙萬物的運作概念。書畫家能充分應用此概念就符合太極美學的「氣勢連貫，陰陽互濟，整體和諧」三原則。圖1的該十二個字置於畫面中央是前無先例，並全部用同樣粗細中鋒缐條，主要作用是連接上下山石的氣勢，與單獨太極狂草所用線條陰陽多變性不同，可見書畫創作以整體章法需要而決定用不同性質線條。該作品符合「書畫一體，繼往開來」的太極書畫目標：在傳承中仍可以將傳統書畫優點轉變為新時代的藝術形式。《道德經》第二章有「故有無相生、難易相成，長短相形，高下相傾，音聲相和，前後相隨」各種陰陽關係均相互依存而轉化，但陰陽互動必須恰到好處才能達到平衡的整體和諧狀態。

《老子》在西方除《聖經》之外是最多翻譯的世界文化著作。德國哲學家尼采早已讚掦《老子》，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承認他「最直接從《老子》獲得思想泉源」。1975年由物理學家卡普拉Capra出版的《物理學之道》英文原作名稱Tao of Physics，Tao是漢字道的音譯，可知西方學術界十分重視老子道家哲學。圖2是Tao of Physics中文譯本。馬克斯也是間接繼承自黑格爾的辯證論，而黑格爾直接受老子陰陽辯證論影響。


圖2 ：卡布拉《物理學之道》中文譯本

老子主張「道法自然」的道是「無為」，即自然而然的狀況。但書畫創作要達到此自然而然境界卻並非潛意識的隨便下筆，而是要充分運用視覺美九法則才能產生高品質書畫。

金嘉倫由就讀台灣師範大學藝術系開始就專注於西方現代西畫，1963年負笈美國更進一步親身體驗最新西方藝術潮流。1966年回港後，逐漸深入研究石濤畫語錄及道德經。逐漸發現傳統山水國畫及狂草中隱藏太極陰陽哲學，於是埋頭苦幹從頭由傳統山水畫入手，逐漸建立太極書畫創作理論體系。


圖3：金嘉倫《靈山清暉》1998


圖4：《靈山清暉》局部

圖3是完全採用傳統山水畫法，主要運用老子的陰陽循環往復轉化原則。該畫根據「氣勢連貫」作出各種「陰陽互濟」的轉化。圖4是該畫左下方四棵樹是依據國畫傳統樹葉畫法，有夾葉與點葉表示陰陽變化，與西畫樹葉畫法迥然不同。請注意第二高的樹形在現實中並不存在，其造型與最高一棵樹葉形成疏密的陰陽對比。所以山水國畫是不受形似束縛的毛筆意象藝術，體現道德經的「萬物負陰抱陽，冲氣以為和」及「一陰一陽之謂道」核心思維。由陰陽的有序變化達到整體和諧關係，道是萬事萬物變化的總根源。太極書畫體現道的陰陽辯證思維，是回歸中華文化主體正軌，具有文化復興意義。


圖5：金嘉倫《窮則變 變則通 通則久》2012

圖5文句雖然出自《易經-繫辭》，但是章法仍屬於道德經的陰陽變化原則，書畫創作要重視變通法則。該狂草的「變、通」兩字各有不同結體造型：特別是第二個通字最後收筆的部首「辵」借用隨後的「則」字第一筆，其字形具創造性突破。第二個則字與「窮」字相接、「久」字與「變」字交叉的章法，使整體佈局脈絡相通。創用彩色的點更增加太極書畫時代感，由此可見書畫創作可以適當借用現代西畫視覺元素觀念，但是必須堅持發揮毛筆意象所產生氣韻生動效果，才能為近百年中國書畫史揭開全新篇章。太極美學使書畫創作萬古常新，是因為活用《道德經》的陰陽辯證觀念。

古人有言：「取法於上，僅得其中。取法於中，不免為下。取法於下，無所得矣」。書畫創作如何得到上，可從《道德經》的「天下萬物生於有，有生於無」得到啟發，「無」是包括既有傳承中化文化優點又在書畫史上前無先例，並且須符合視覺美法則的創新。所以只有「取法於無，可得其上」的書畫才能達到書畫繼往開來的新境界。

（2022.7.1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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